原创 欧阳修与梅尧臣交往资料的新发现

原标题:欧阳修与梅尧臣交往资料的新发现

欧阳修与梅尧臣交往资料的新发现

童达清

第563期

一、欧阳修散佚书简的由来

欧阳修是北宋著名政治家、文学家、史学家,其一生著作弘富,但其晚年亲自编定的《居士集》只有五十卷,《外集》若干卷,故其未编成集或散佚的诗文极多。因而在其身后,北宋末、南宋初,出现了各地竞相编刻其文集的盛况,诸如庐陵本、京师旧本、绵州本、眉州本、吉州本、苏州本、闽本、衢本等等,不一而足,其中尤以元祐间苏轼编本、宣和间欧阳恕校写本、欧阳建世以告敕宣札编年校定本等较为知名。但即使这样,仍然不能反映欧阳修一生创作的概况。

到了南宋绍熙年间,欧阳修的同乡、左丞相周必大与其子周纶及乡贤孙谦益、丁朝佐、曾三异、胡柯、王伯刍、罗泌等,遍集海内各本及总集、史书等,历时五年有余,于庆元二年(1196)精心编成《欧阳文忠公集》一百五十三卷、《年谱》一卷、《附录》五卷。该本校订编刻几近完美,堪称宋代别集整理之典范。此本一出,其它欧集各本相继失传,元明清时期欧阳修文集刊本,如《四库全书》、《四部丛刊》、《四部备要》等,均采用周刻本。

然而尽管如此,南宋中后期增补《欧阳修集》的工作并没有停止,约开庆元年(1259),其中的一个《欧阳文忠公集》增补本流入日本,被置入镰仓幕府的金泽文库之中,后来辗转收藏到了今日本天理大学图书馆,1952年被日本政府指定为国宝。新发现的九十六篇欧阳修散佚书简,就是在天理大学图书馆所藏《欧阳文忠公集》增补本中发现的。

二、新发现的欧阳修致梅尧臣书简一通

欧阳修与梅尧臣一生为挚友,自天圣九年(1031)梅尧臣任河南主簿时二人相识,此后即一直交往密切,唱和不断,心心相印,惺惺相惜,至死不渝,他们共同演绎了许多人人歆羡的文坛佳话。从现存二人的文集来看,据粗略统计,欧阳修的《文忠集》中,写给梅尧臣的诗有67首,祭吊诗2首,书信46通,送行文1篇,祭文1篇,像赞1篇。在梅尧臣物故后,欧阳修还亲自为他撰写了墓志铭,编定诗集,并作有诗集序和后跋。梅尧臣的父亲梅让、叔父梅询和妻子谢氏去世后,也都是欧阳修撰写的墓志铭。梅尧臣的《宛陵集》里,与欧阳修的寄和之作更是多达139首,可惜的是,《宛陵集》里并没有保存梅尧臣写给欧阳修的书信,使我们难以还原他们交往的许多珍贵感人的细节。

欧阳修给梅尧臣的这封书信,再次使我们有机会穿越到他们所生活的那个时代。

与梅都官

适承异贶,岂不愧荷!修平生不欲夺人奇物,惟度其人不贤,不足以畜佳玩者,或一留之。若吾兄,岂不足畜邪?砚,聊领厚意。余二物,谨以奉归,幸无疑也。了文字忙,不一一。修顿首圣俞兄。

这封信的题目当是后来《欧阳文忠公集》增补本的编者所加。其通信时间不详,当在庆历八年(1048)或稍前,说见下。欧阳修与梅尧臣一生交结,常互相馈赠礼物,如梅尧臣常以家乡之特产宣笔、银杏、鸦山茶赠予欧阳修,欧阳修也曾以澄心堂纸、绸绢等赠梅尧臣,夏日送冰,病时馈药,关怀备至。

从信中看,梅尧臣此次赠送给了欧阳修三件珍贵的礼物。

一为砚,当是歙砚。歙州知州潘夙(字伯恭)曾赠送给梅尧臣歙砚一枚,《宛陵集》卷三十五有《潘歙州寄纸三百番石砚一枚》等诗寄谢,不知梅尧臣此次赠予欧阳修的是否即是此砚。

其他二物当更为珍异,然信中没有明言。幸此信后附有蒋之奇的跋语:“余闻梅圣俞尝以翡翠鼎赠欧永叔,前帖所谓奇物者,乃此也。颍叔。”可知其中一件“奇物”乃是价值连城的翡翠鼎。蒋之奇,字颖叔,治平四年(1067)曾以诬劾欧阳修与媳吴氏通奸事被贬监宣州酒税,其时梅尧臣已经去世七年,蒋之奇当是从梅尧臣后人处得观此信,并作了跋语。

面对这样的“异贶”,欧阳修当时是婉转谢绝了。但从欧阳修后来作的《归田录》来看,梅尧臣当再次把翡翠鼎赠送给欧阳修,欧阳修也就“笑纳”了。《归田录》卷二记载:“余家有一玉罂,形制甚古而精巧,始得之梅圣俞,以为碧玉。在颍州时,尝以示僚属。坐有兵马钤辖邓保吉者,真宗朝老内臣也,识之,曰:‘此宝器也,谓之翡翠。’云禁中宝物皆藏宜圣库,库中有翡翠盏一只,所以识也。其后,予偶以金环于罂腹信手磨之,金屑纷纷而落,如砚中磨墨,始知翡翠之能屑金也。”此一玉罂,即是翡翠罂。

从《归田录》中我们可以得知,欧阳修得此“玉罂”是在知颍州之前,查《欧阳修年谱》,欧阳修于皇祐元年(1049)正月知颍州,故梅尧臣赠罂、欧阳修回书必在庆历八年(1048)或稍前。又,梅尧臣赠予欧阳修的,乃是翡翠罂,蒋之奇所谓“翡翠鼎”,恐是因传闻而误记。罂是小口大腹的瓶器,二者形制、功用不同。

三、欧阳修提及梅尧臣的其他两通书简

一通是“与王文恭公”的:

修启。乍阔言笑,顿尔索然,宿来体况何似?昨日写榜了,第一甲八个,卷子不知曾封起否?修到家,始觉四体病如醉人。今日方思得,适已令人去问陈寺丞也。更告禹玉,特指挥陈寺丞,或传语圣俞,且令速去封起。此事最切,却乞批示。客多,忙不谨。修再拜。

王文恭即王珪(1019—1085),字禹玉,卒后谥文恭。此信当作于嘉祐二年(1057)三月,“是岁,欧阳永叔与韩子华、王禹玉、范景仁、梅公仪同知礼部贡举,辟先生为参详官。”(张师曾《宛陵先生年谱》)信中言及的,就是本年进士科考后之事,欧阳修要梅尧臣将科考试卷密封存档。苏轼正是在本年科考中被梅尧臣发现的。

另一通是“与杜郎中”的:

昨自圣俞云亡,识与不识,皆为之出涕。盖其材可惜,其志可悲也。况于吾侪,宜如何为怀?其嗣子孤弱,未堪家事,虽相知竭力,未知果不失所否?吾徒老大,朋游零落殆尽,存者无几,又苦乖离。就使幸而相聚,索然数衰翁,岂复昔时情绪,徒益可悲尔。漳州之后,何尝忘之,深可念也。修两手指节拘挛,屈伸皆难,目愈昏暗,自非久处于此所宜。独得免于罪戾而去,则为幸也。相见何时,鄙怀难遽尽道,南望瞻渴。修顿首挺之郎中运使执事。

杜郎中即杜且,字挺之,也是梅尧臣的知交好友,梅尧臣的《宛陵集》里就有十六首诗是写给他的。此信当作于嘉祐五年(1060)梅尧臣去世后不久,欧阳修在信中向杜且谈起老友之逝,痛惜之情溢于言表。想到老友逝后,“嗣子孤弱,未堪家事”,欧阳修一面发动相知竭力相助,一面上奏朝廷给予厚恤,欧阳修对梅尧臣的友情,死而不已,令人感慨。这封信正是欧梅生死之交的又一明证。

四、简短的结语

上述三通欧阳修的书简,为我们了解梅尧臣的生平、了解欧阳修与梅尧臣之间的交往,提供了新的史料,因而显得弥足珍贵。最后需要提及的是,欧阳修致梅尧臣和杜郎中的信简,到了南宋时期,被收藏在江西玉山汪逵之家,汪逵是南宋吏部尚书汪应辰之子,生平爱搜罗珍奇碑刻,其家建有集古堂,曾收有奇书秘迹、金石遗文二千余卷。欧阳修致梅尧臣的信简是如何由梅尧臣后人辗转到了汪逵之手,还需要新的史料的出现,我们才能弄清楚。

(作者系宣城市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,安徽省政协文史资料学术研究会理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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